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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溫大少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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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溫大少爺

畫意帶著一肚子火來到院子裏,倚住一株只生了綠葉兒的梅樹沈思。照她當初的希望是,最好一入府就能被分到溫老爺妻妾們的房裏當丫頭,如此套起話來還好說些,就譬如上一回在陳府那樣。可人算不如天算,沒想到竟然被分到了溫家大少爺的院子裏,如此想要打探那寶貝的藏匿之地可就相當的費力了。用個什麽法子呢?必須要找出溫家人的矛盾點才更容易下手,看來還是要耐心等上一段時間,待將整個溫府的人和事熟悉了才行了。可是……明月夜那家夥又是那副臭樣子,多在這溫府待一天就多一分的麻煩,真是……氣死人了。

沒多久,溫大少爺從上房吃完早飯回來,進門便讓詩情泡茶,然後一頭紮進了房中。

被禁足的日子無趣得很,府裏的景兒八歲的時候就逛得煩了,府門又不得出去,以前那些能“玩兒”到一起的丫頭又被溫老爺發賣掉了,剩下琴語和棋聲也早沒了興趣,好容易進來兩個新的,一個姿色平平,另一個……粗枝大葉,沒有半點女人味兒,真是無趣。

一個人待著左右也是無聊,溫大少爺便將畫意叫進房來,卻見那詩情也跟著進來,不由好笑,只向她道:“這裏不用你了,出去罷。”

詩情看了他一眼,又看了畫意一眼,只好退出房去。溫大少爺便往窗邊書桌前一坐,讓畫意給他磨墨,而後一邊支著下巴仰臉看著畫意長長的睫毛,一邊不經意地問道:“你和詩情未進府之前就認識?”

畫意心中雖然小小吃了一驚,不過面上卻靜如秋水:“回少爺的話,未進府之前小婢和詩情在同一個牙婆子手裏,故而認識。”

“喔……”溫大少爺拿起架子上的毛筆,用手指撥弄著筆尖狼毫,“看上去她對你好得很呢,想來你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很久了罷?”

畫意這才真正吃了一大驚:好個敏銳的溫大少!這樣都能看得出來,何其銳利的目光!這個男人絕不像坊間傳說的那樣是個不學無術的家夥——他相當的聰明!

畫意認為這是一次警鐘,有些事情絕對不能只信傳聞,她此前太過大意了。

“回少爺的話,也並未多久,只不過一見如故罷了,所以感覺像是已經熟識了很多年的樣子。”畫意波瀾不驚地答道。

溫大少爺從畫意的臉上什麽也沒看出來,不由笑了一聲,用筆蘸了蘸畫意已經磨得差不多的墨,然後把桌上一張白紙推到畫意面前:“寫個字我看看。”

畫意拿不準溫大少突然來這麽一下子是出於什麽心理,不過還是接過筆來認認真真地在紙上寫了一個“人”字,溫大少向那紙上看了看,笑了起來:“不錯,認真練過的。”而後接過筆去開始在紙上寫東西,畫意看了幾眼,不過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詩句,夾著幾句艷詞浪語,便移開目光,立在他的身後悄悄打量這個房間。

這房間是溫大少的起居之所,與平常屋子沒什麽不同,各類家具齊全,墻上還掛著幾幅露著胸脯子的仕女圖。多寶格上的擺設也大眾得很,古玩玉器盆景應有盡有,根本無法從中推知這溫大少平日的個性和喜好來,就連床帳子、被褥及窗紗的顏色也都是最常見的搭配,整個屋子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,可就是因為它的太過平常,讓畫意突然察覺到這位溫家大少爺匪淺的城府來——他把自己的一切都隱藏在這些普通的平凡的大眾的東西之中,不給人以了解他和窺探他內心的任何把柄——他,還真是個深藏不露的聰明人。

有了這樣的一層認知,畫意的警惕心更加提高了幾分,這一次的活計看來相當有難度,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陰溝裏翻船得不償失。

對於一個不了解他的喜好與需求的人來說,要如何對其假以利用呢?畫意歪著頭想了想,然後微微一笑:他隱藏,說明他有要藏的東西,不怕他藏,就怕他不藏,只要藏了,就說明一定有,只要有,就必然能被利用,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,只要給她時間,她就能夠找出他真正藏起來的是什麽。

溫大少爺在紙上胡寫亂劃了一陣,然後扔下筆,伸了個懶腰,忽地一扭頭,臉上帶著個壞笑:“畫意兒,幫少爺我抄家訓可好?”

“家訓?”畫意不明所以。

“嗳嗳,你家少爺我被罰禁足一個月,還要抄一千遍的家訓,到時老爺子還要不定期地檢查進度……好丫頭,幫少爺抄幾遍,少爺虧不了你,怎樣?”溫大少說著飛出個媚眼來。

“少爺有什麽好處給小婢呢?”畫意眨著眼睛問。

“唔……那就賞你可以伺候本少爺沐浴,替少爺搓背,可好?”溫大少很喜歡看畫意眨著長長睫毛的大眼睛的樣子,因而目不轉睛地盯著,使得這話說出來更顯暧昧。

畫意紅了臉,原本也是開玩笑才問的,不成想這個溫大少實在是不正經,看樣子以後不能對他有半點隨意才是。於是假作沒聽見這話,只繃著小臉兒問道:“現在就開始抄麽?”

溫大少壞笑了幾聲,倒也沒有繼續再玩笑,站起身道:“就現在罷,反正這會子也沒什麽事做,你就坐在我這椅子上抄好了——正楷會寫麽?”

“會。”畫意點頭,繞過去在溫大少方才坐的椅子上坐下,取過一張白紙來鋪好,溫大少從旁邊一摞紙裏抽出一張寫滿字的放在畫意面前:“喏,這是我抄好了的,就照著這個內容寫。”

畫意這才明白他方才在這裏胡寫亂畫懶來懶去地磨嘰了半天不想抄,原來就是在謀算她呢!真是個頑劣的家夥。

一時畫意靜下心來認真抄寫,溫大少就在旁邊倚著桌子看,看了一陣見畫意寫得毫無破綻,不由滿意地點點頭,在桌旁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來悠哉游哉地品茶,正滋潤著,突聽得一個粗嗓門兒響在門外:“少爺,吃瓜!”

“噗——”溫大少笑出來,怎麽一時就把那個憨丫頭詩情忘了呢?轉過頭來看向面無表情的畫意,臉上浮起個壞笑:“你說,若是詩情一進來發現我正將你摟在懷裏,會不會用西瓜丟我?”

何止會用西瓜丟你,他會連你一起丟。畫意心道,不由往旁邊錯了錯身,她還真怕這個不著調的溫大少說到做到。

溫大少壞笑著的目光在畫意身上掃了幾眼,而後道了聲:“進來罷。”

詩情端著一盤子西瓜推門進來,第一眼先看向畫意,見她好端端在桌旁伏著身寫東西,那溫大混小子也只在桌前坐著,這才放下心來,將瓜盤放到桌上去,嬌滴滴道了聲:“少爺請用瓜。”

溫大少爺渾身打了個寒顫:“詩情,乖,你還是用原本的嗓音說話罷。”

詩情嬌嗔地飛了個媚眼兒過去:只要這混小子不對心兒動手動腳,什麽都好說。

吃罷午飯後,溫大少爺就躺在院子裏的涼榻上午睡,本想讓畫意在旁捶腿,卻又被詩情搶了去,那對兒大粉拳直捶得他險些斷了骨頭,只好叫了停,只讓她打扇兒就好。幸好詩情拿的是女子用的紗制團扇,若是紙扇芭蕉扇,說不定還要將他扇飛五百裏去。

畫意趁著中午無事,悄悄兒地出了白梅院。身為少爺身邊的丫頭也就這點兒好些,少爺沒有那麽多的事,所以丫頭們相應的活兒也就少,沒有活兒的時候是允許丫頭們四處走走的,當然,如果這個時候少爺若是找你你不在,那就是你的罪過了。

反正溫大少身邊有詩情支應著,畫意也就放心地開溜了。在樹蔭兒底下慢慢走著,遇見幾個閑聊天的丫頭婆子就湊上前去跟著聊上一陣,再或把自己打的精致的絡子、從外面帶來的價格不貴卻很時新的水粉胭脂分給眾人,眾人得了好處愈發同她聊得開心,一中午功夫,畫意已經打聽到了不少關於這溫府的內部消息。

在這眾多消息中令畫意最為吃驚的一條是——溫老爺,曾經先後失去過三個兒子!這三個兒子無一例外都是生病亡故,且,無一例外全都是嫡生子。溫大少名義上雖是溫家的長子,但那三個亡故的少爺其實卻都是他的兄弟,同父同母的親兄弟。溫太太,確切的說是上一任溫太太、溫老爺的元配,一共生過四個兒子一個女兒,而真正活下來的只有溫大少一個人,那唯一的女兒還在肚子裏時便不幸小產了。屢次三番地痛失愛子愛女讓溫太太再也難以承受,終於在溫大少十歲的時候撒手人寰,一病去了。

現任的溫太太是續弦,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。除此之外溫老爺還有三房妾室,也各有所出,如果不是喪了三子,溫家也算得是多子多福了。

畫意嘆了一嘆,只覺那吊兒郎當的溫大少也是個可憐人,如果那塊寒玉牌位當真是要傳給繼承家業的嫡子的話,自己兄妹倆等於是盜了他的東西,那他豈非更加的可憐了?

回到白梅院的時候詩情正在餵溫大少吃西瓜,用勺剜一大塊,然後填鴨子似地送進嘴巴裏去,一張臉臭得像鞋拔子。詩情見畫意進門,眼神便向那邊飄了一飄,被溫大少眼尖看見,眼珠子轉了轉,沖著畫意一招手:“丫頭,來,給少爺捶肩。”

“還是小婢來——”詩情才一開口,被溫大少揮手止住。

“詩情你繼續餵西瓜,閑不著你的,放心。”溫大少唇角勾著壞笑。

畫意理也不理詩情,徑直過來立到溫大少身後,雙手輕輕放上肩去,詩情那對眸子裏便竄出兩溜兒火花來,手上一勺一勺餵得飛快,直把溫大少嘴巴塞得滿滿,一不留神還嗆著了,咳了半天,畫意連忙幫他捶背順氣。

這廂三個人正各懷心思暗自較勁兒,那廂聽見院門外有人道了聲:“傳老爺話,請大少爺即刻往上房去一趟。”

溫大少挑了挑眉毛,二話不說地起身獨自出了院門往上房去了。他前腳才走,詩情後腳便上來抓畫意,意欲就方才之事理論理論,卻被畫意一甩手扭頭去了溫大少的起居室,繼續抄那家訓去,詩情歪歪嘴,蹲到臺階子上把盤子裏剩下的西瓜吃了個精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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